第九章 十二楼中月自明[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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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打扮简单，看着就叫人怀疑是否真的会点茶分茶。毕竟这茶道多半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子才有这闲情雅致来学。

    径自坐下，似是有所感应，抬眼便见隔着众人，尹玉与缙柯都在望着我，那缙柯甚至还举起手来比划了一个手势，约莫是给我鼓劲的意思。

    低头敛眸，我轻笑取出茶饼开始炙茶。这炙茶要将茶饼内的水分先炙去，而后再放入茶臼捣碎、置于碾槽里碾成粉末。

    这碾茶要耐心，亦要耐力，碾得够细方才为好，这样一会儿放入筛网时才能筛得绝细的茶末。待取得茶末置于盒中，这点茶前的准备方算完成。

    而原先瞧着我生疑的人，见我手势娴熟、茶末细密更甚于他人，此刻皆是变了神色。

    各位参与斗茶之人一一准备完毕，茶博士在侧发令，便一道开始点茶。因注汤、击拂后的汤花留存的长短，便是斗茶需评定的其中一项。

    注汤调膏、运筅击拂。我凝神搅动着茶汤，待茶盏里浮起沫饽、茶汤显出清白之色，心下暗松一口气。

    “这北国来的不简单啊，你瞧这汤色，真真是纯白。这北国的茶的确是好茶啊！”

    “唉，你瞧！那姑娘的沫饽也起了，这清白之色也属难得！”

    “没想到这姑娘的茶艺亦是不容小觑呀！竟比邱先生和刘小姐起得还早些！”

    那邱先生倒是性子沉着，亦不焦躁，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而刘家的女公子却是面色稍紧，抿唇凝视着自己面前的茶盏。

    很快二人的盏里也起了沫饽，只是茶色也尚不及那陆旬的纯白，多多少少略有些许青色。

    “虽说不能涨他人之威风，可瞧这汤色，恐怕还是这北国的更胜一筹。”

    “这北国的明前雨，与我大明的云崖茶本就色有不同，这汤色自然亦有差，委实算不得优劣之分。”

    “争什么呢？这不还有分茶么，再瞧瞧！”

    ……

    听着旁人的言语，我心知恐怕其他的斗茶者都一样落了旁衬，那北国陆旬的纯白茶汤当属汤色中最上乘的色泽。只是茶汤色泽，多半凸显的还是采制技艺，亦与茶的本色相关。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分茶不能再落了下乘。

    我沉下心，下汤运匕。

    分茶一事，既考校技艺，亦是考校审美趣意。分茶亦有美名曰“水丹青”，说的便是在茶的汤面上注水勾勒作画，这注水是一难，作画是二难，富有趣意则是三难。

    邱先生最先完成，茶汤上是幽篁拂窗，虽是文人雅士惯爱的君子图，却是十分苍劲挺拔，很是符合邱先生这番高雅节气。

    刘家小姐正勾勒的则是一幅蝶戏牡丹。牡丹为花中之王，女子喜爱牡丹者众，且这牡丹花瓣层叠很是能凸显技巧。

    只是刘小姐的牡丹还未画完，人群便一阵惊呼，纷纷看向北国那位分茶高人。原来陆旬本于汤面上绘出一副鱼戏莲叶图，却随着汤纹水脉的流动竟然又化为月下孤鹤。这般会变化的水丹青众人实是头一回见着。

    原本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那北国陆旬，直到有人留意我这一处：“你瞧你瞧，那姑娘的茶！”

    我的茶盏里是一座缥缈的楼阁，待云雾渐散，显现出一女子于月下起舞，长袖翻飞，随其舞动引来数只雀鸟。

    待陆旬盏里的孤鹤散尽之时，我的雀鸟方才环绕至女子身侧，翩飞一阵后才渐渐卷起收紧，去了无痕。

    “这！这竟是幅能演化成戏的水丹青！”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这云雾缥缈，简直是天上仙宫呐！”

    ……

    我收手拢下袖子，心中暗笑。这可不是仙宫，是天宫的邀月台。

    “这位姑娘，的确技艺高超。在下佩服。”陆旬自是也看到了我的茶，面上不见分毫懊恼或是伤神，很是诚心地朝我作了一揖。

    我连忙报之一笑：“不敢。陆公子的茶艺，亦是屈指可数。”

    我心里头只巴望着能赶紧宣布谁拔得头筹，好去拿回来彩头和赌赢的钱，至于旁人或赞或妒的神色和言语，委实已不大在意。

    待茶博士从评判官那里领了结果出来，大家早就心下有数，果不其然——

    “今日斗茶，获得一甲的，彤姑娘；二甲，陆旬公子；三甲，邱先生……”

    我终于安下心，这银子总算是真正的落入口袋。起身接过茶博士递来的今日彩头，暗道这银毫盏的确是个好物件，紫黑釉色中透出极为罕见的银兔毫。

    正赏玩着手里的银兔毫，不聊茶博士忽又道：“各位评判官都甚是好奇，这幅水丹青是何名字？又如何画出？”

    我思索了一番，道：“‘十二楼中月自明。其实要绘出这会演化的水丹青，注水时添些巧劲，便能知晓水脉走向，不过是多多勤练罢了。想来陆公子应当亦是运用此法罢？”

    陆旬谦虚点头：“的确，不过显然在下练得还不够。还当再用心潜练。”

    “好一个‘十二楼中月自明啊！”

    “看来这分茶一技上，还有许多可研磨的……”

    “唉，这彤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往日竟不知有这么一位分茶高手？”

    “咦，这……可是方才押自己赢的那个？”

    “是她！”

    ……

    隔着人声，我听见尹玉那厮又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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