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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尉茹科夫和少尉女翻译………………………217[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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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湖南19551964

    2尉茹科夫和少尉女翻译

    关山林是在好几次之后才记住了这个名叫范琴娜的少尉俄文翻译的。

    关山林这个人对与战争有关的东西记忆力十分惊人,比如地形地貌,他只要实地看一眼就能烂熟于胸,比自己家的炕头还明白,但是对人,尤其是女人,他的记性差得让人失望。有好几次他都客气地询问范琴娜:小鬼,叫什么名字到军代室工作多久了连赵秘书都替范琴娜抱屈。后来关山林终于记住了范琴娜。开组织生活会的时候年轻的党员范琴娜噙着泪水给关山林主任提出了尖刻的批评:关主任有严重的官僚主义,关主任一点也不关心下级,人家在军代室工作了几个月,人家不止一百次地告诉过他名字,可他过后仍然记不住。这个批评有充足的依据,关山林就是不服也不行。关山林一挑浓眉问赵秘书,哦真有这样的事赵秘书说,有。关山林用力抠着脑袋,说,妈的,这事做的,小赵你看我这事做的关山林当然就记住了范琴娜。其实这个新分来的漂亮活泼的俄文翻译确实有被记住的充足理由:中山学西语系毕业生,二十六岁,瓜籽脸,丹凤眼,会跳新疆舞,热情洋溢,充满活力。范琴娜是军代室派给苏联军事顾问团的随团翻译。军事顾问们和关山林之间的来往十分密切,这样他和范琴娜接触的机会就很多了。范琴娜一开始就被关山林的气质和风度迷住了。他站在那里并不比西伯利亚熊单薄,他的身上有一种逼人融化的感觉。他不会开玩笑,但他自有一种纯朴的机智和幽默。他哈哈笑的时候地都被震得发麻,那些腆着小肚子的俄罗斯或者乌克兰人却只会嘎嘎地干笑。他永远都是一个中心,无论是和国内同志还是和苏联老哥在一起。他从来都不娇揉造作。但是要给他做翻译却是十分困难的事,他说话干脆激烈,刚愎自用,不容商量;他的语言中夹杂着量的俚语甚至是令人脸红的话;不高兴的时候他决不会顾及你的身份,用不着第三句话就可以把你顶到南墙上去贴着。作为翻译范琴娜十分为难,但她毕竟聪颖过人,她很快适应了关山林,并已知道怎样随机应有才能既不致于造成双方的误解又能让关山林满意。有一次,苏联军事顾问对生产线上的一项中国技术员的革新改造不满意,埋怨中国同志不懂技术。关山林说,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只有你们的伏特加才是烈性酒吗告诉你老兄,中国酿酒师傅的尿都有八十度范琴娜翻译道,苏联的伏特加是名瑶,中国的二锅头也是佳酿,有机会我请诸位尝一尝。关山林看着喜形于色的俄国佬们,心存疑惑,问范琴娜,你对他们说什么他们这么乐范琴娜说,我告诉他们,在中国,随便找一个酿酒师傅,一泡尿就能把他们全灌晕过去。然后她又补充道,苏联同志喜欢喝酒,他们尊敬酿酒师,所以他们乐。关山林笑道,狗日的,他们馋干嘛不早说,光在那傻乐,他们直接说嘛。他们说了,我要人送两箱尿呃不,送两箱好酒给他们,也省得他们干流哈喇子嘛范琴娜事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范琴娜想,原来关主任也是哄得住的呀范琴娜毫不掩饰她对关山林的钦佩之情。关主任是老红军,是战斗英雄,据说他身上至今还留着没取出来的子弹,这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呀她一个人的时候老想象他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时的情景,想象他指挥千军万马英勇作战时的情景,偶尔也红着脸想象他满是伤痕的道劲有力的身体。保尔柯察金当然令人敬佩,卓娅和舒拉当然令人敬佩,但他们毕竟离自己那么远,远得不真实,而她的身边不就有一个和他们同样传奇的英雄吗她在心里暗暗地把他叫做夏伯阳。她这么称呼他,同时也把他当成那个骑兵英雄。她对他的敬慕之情日益加深,有时候一天看不到他她就会心烦意乱。她身体高挑苗条,皮肤白皙,喜欢穿一件白底小红碎花的布拉吉,这种连衣裙在她跳新疆舞的时候旋转得就像满天的星星。有一段时间她很沉默,很忧郁,有意识地回避着关山林。但没有坚持多久,接下来她索性不再压抑自己,人随心驰,不再顾忌什么。她给关山林带来的心情舒畅是明显的。关山林很喜欢这个江苏姑娘,她的流利的俄语和普通话就像唱歌一样,把那些苏联顾问们摆弄得服服贴贴。关山林知道那些老毛子的德性,在东北的时候他们就像一群发情的公猪似的满街蹿,一见到姑娘就叫哈拉梭哈拉梭他们喜欢的黑面包是一种奇妙的饲料,让他们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充满激情,但是现在他们在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中国姑娘面前却服服贴贴,他们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脉脉柔情。关山林不知道年轻的女翻译是怎么收拾这些老毛子的,但是他一向不喜欢这些趾高气昂浑身散发着雄性气味的家伙,他希望他的女部下把他们统统地干掉关山林开始注意范琴娜了。她真的很可,很活泼,她在一群男性将校军官中举止从容应付自如。她军装合体、军容整洁、步子轻盈、反应敏捷。她肩章上的一杠一星比所有的将校星更加灿烂迷人。关山林为自己有这样出色的部下而骄傲。有一次关山林陪同苏联军事顾问到坦克生产厂去考察,有一群年轻的女工和知识分子围住了关山林,他们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叫着吵着,要求关山林给他们讲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关山林不习惯一本正经地讲故事,如果让他站到讲台上去,那些期待的目光会把他搞得心慌意乱。他宁肯带一个连去攻打一个营据守的山头也不愿干这种让人出汗的事。他想对那些年轻的姑娘小伙们说,不,他没有空,要听说书他们完全可以去找党委书记,那也是个老革命,而且是个挺能吹的老革命。实际上他已经让脸上表现出一种坚决拒绝的意思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她的目光。年轻的女翻译站在人群外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替她的同龄人乞求的神情,她在那里微笑着,像一个纯洁的女神。关山林突然改变了念头,他对那些孩子们说,好吧,既然这样,那么好吧,只是现在不行,现在,你们看见了,我得陪苏联同志检查完你们的工作成绩,要知道。老哥同志有时候脾气古怪,你们现在把我弄走,他们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把我也造成了一辆坦克车。我会来的,关山林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人群外的女部下。小范同志,你陪我来怎么样范琴娜粲然一笑,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涡,她轻轻地但同时又是极快地点了点头。关山林心里顿时涌过一股快乐的暖流,他觉得自己竟然变得幽默了,轻松了,不再刻板了。是什么东西使得他年轻起来了呢

    有一次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突然嗅了嗅鼻子。他让他的鼻子变得十分紧张。他对乌云说,我怎么闻到你身上老是有一股奶味乌云正在喂京阳吃饭。乌云听到这话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哇乌云说,老三早就断了奶,这你知道,你怎么会闻到我身上的奶味呢关山林又闻了闻,那种感觉还是没消失。也许是别的味道,不是奶味,反正味道不对。他把筷子放下,拿起一份报纸。在展开报纸之后他说,不管什么味,都不好,一个军人,弄得像一头刚从圈里放出来的羊似的,还是当领导的,像什么话你就不能把身上弄干净点你看人家小范,人家也是女同志。乌云从子嘴边收回饭勺,奇怪地看了关山林一眼。她知得那个军代室的女翻译,她会说一口甜甜的软侬吴语,而且她确实收拾得很清爽,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乌云纳闷地想,他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味道这种东西来的呢关山林坐在那里,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他跷着一只二郎腿,他的皮鞋擦得油光锃亮。

    说到皮鞋,军官每个人都有一双,真正的小牛皮,踢铁都不怵,如果打上点油,找一块旧布轻轻一揩,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来。皮鞋是正规场合军官必备的着装条件之一,人套上它紧实得立刻有了一种威严的精神,踩在柏油路上,咔咔作响,那份英武之气别提多牛气了。还有另外一个用场,就是星期六的军官舞会时穿。军人俱乐部每个星期都要为军官们组织一场舞会。基地女军官少,男军官多,这个不要紧,俱乐部主任总是有办法弄一些姑娘来的,基地里分来不少女学生,她们青春盈然漂亮活泼,是男军官们最合适的舞伴。但是不管男军官也好女军官也好,他们一式的皮鞋都是一种风度的显示,当他们穿着他们气派漂亮的小牛皮鞋走进舞池的时候,当他们踩着昂扬的舞曲扬头展臂翩然起舞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军人的舞会了。

    乌云最开始没有参加军官俱乐部的舞会,乌云在东北时就学会了跳舞,而且是舞会中的小鸽子,但她现在却没有时间和心情飞。星期六的晚上是她最忙碌的时候,那些家务事总是挑着星期六这一天突然堆到了她的面前,多得她都没有心思去数它们。就算这些事不计在自己的帐上,子路阳在这一天从寄宿学校得意洋洋地回来了,这个小魔鬼正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在一周时间里学到或想到的破坏活动全部施展出来呢。对此乌云不得不精神紧张地瞪眼睛,随时随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否则他那些伟的创举只要干出随便的一件,就足够你一辈子后悔不迭。但是有一天,乌云还是去参加了军官俱乐部的舞会,那是关山林要她去的。关山林邀请苏联军事顾问团的顾问们参加基地的军官舞会。苏联顾问中有两个有妻子,他们非常高兴地表示将携妻子参加中国战友的舞会,以示礼节。基地最高军事长官关山林当然也得带着妻子一同参加了。乌云忧心忡忡,她真的无心跳舞,她有一套很合体的毛呢料军官便装,皮鞋也很新;可是路阳怎么办呢她可不敢冒这么的风险把这个小破坏分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关山林理这一类事情十分果断,他命令勤务兵在家里看住路阳,然后他虎着脸对七岁的子说,你听着,要是你把家里弄乱了,我回来以后就下令打你二十军棍如果情况比这还坏,我就关你的禁闭,叫你三天不能到外面疯去

    乌云就是在这次舞会上认识茹科夫尼古拉耶维奇奥特金的。

    乌云被关山林逐一介绍给苏联军事顾问们。乌云着军装,所以她按规定向他们敬礼并称呼他们。上校同志。中校同志。少校同志。然后是他,尉茹科夫尼古拉耶维奇奥特金同志。接下来是两位体态丰满热情洋溢的顾问太太。乌云二十八岁,长期的军队生活使她的身材保持得完美无疵,那套英国呢军便服穿在她身上十分合体,恰好地衬托出了她身体的各条曲线,她露在呢裙外的小腿光洁匀称,肌肤紧绷绷地富有弹性,肩头的一杠三星闪闪发光,更加显示出她的妩媚。她既依赖又独立地站在个头魁伟的关山林身边,微笑着,十分得体地和军事顾问的妻子们说着话。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两双眼睛正从两个不同的角度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一双是白俄罗斯青年的蓝眼睛,一双是江苏姑娘的丹凤眼。

    舞曲开始了,第一曲关山林和乌云作为舞会的主人第一对步入舞池。两位军事顾问也携着他们的夫人走入舞池。军官们接瞳而入。关山林的舞步很生硬,他对跳舞没有兴趣也没有天赋,他只是自信而武断地带着自己的舞伴随着曲子走一种刚健的步子,就是如此。乌云对此没有什么埋怨,只要他们互相搂着,只要有这悠扬欢快的手风琴,哪怕他们站着不动,她也会感到快乐的。她只是仍然有些担心,她伏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你说家里不会出什么事吧万一路阳玩火呢关山林迈动步子,眉头动也不动地说,我毙了他乌云抬起脸来看了看关山林那副认真样,不禁噗嗤一声乐了。第二个舞曲乌云请顾问团团长巴甫洛夫上校跳。上校舞步活泼,人也很幽默。上校一边跳着舞一边对乌云说,上尉同志,你很漂亮,我并不怕关将军用他的手枪打开我的脑袋,我只担心我那位吃醋并且有一个拳击手父亲的妻子,要是她今天不在,我发誓我会搂着你的腰直到舞会结束的。乌云嫣然一笑,说,上校同志,你的舞跳得好极了,也许你愿意再带我跳一曲快节拍的两曲跳下来乌云出汗了,她想休息一下,但是一个高高的青年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年轻的弹道专家奥特金尉礼貌地对她说,我能请您跳这一曲吗上尉同志。她抬头看他,他修长的个子,亚麻色的头发,蓝眼珠,他的鼻梁挺括有力,而嘴唇的线条却柔和得让人怦然心动,就像那条哺育着俄罗斯人的母亲河水给人的感觉。她想也没有想就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他领着她迈入舞池,同时也迈入他们彼此接近的轨道。她生长在东北,会一点俄语,他的中国话很棒,这样他们交流起来就一点也不困难了。最初的感觉是他的舞跳得非常好,他一只手轻轻而妥贴地揽在她的腰后,另一只手牵引着她,步子飘逸而充满变幻的活力。他不是那种自负而固执的舞伴,他总是在以他牵引着她和挑着她的两只手启发她灵魂之中的舞步,而他的舞步则忠实地伴随着她,让她时时有一种温馨的鼓励。实际上她正是在他的巧妙的暗示中轻松地走向随心所欲,随后张扬开来。有一阵子他们像多数陌生的舞伴那样彼此看着对方的耳侧右方,但很快的,他们的目光对应了。他的脸上有一层绒绒的汗毛,在明亮的灯光下它们显出一种柔和的姿态。他温情脉脉,举止有修养,在与其他舞伴相遇的时候他带着她巧妙地避开而不是把她往他的怀里拽。整个舞曲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但她似乎并不觉得累。下一支曲子是布鲁兹,还是他请她跳。他们开始说话。他说她很漂亮,她说谢谢。他说这是他头一次和一个中国姑娘跳舞,通常星期六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军官宿舍里研究国际象棋。他觉得他很庆幸,他今天能来参加舞会也许是一次灵感。她觉得他的话很有趣。她说,尉同志他阻止住了她。他说,我们最好别互相称呼军衔,考虑肩头有几颗星会扰乱我们的舞步的。她说,奥特金同志。他说,你能叫我的名字吗,这样我就能肯定你并不讨厌我了。好吧,她想了想,说,茹科夫。他们俩都被这逗笑了,他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而她的脸颊上红云冉冉。他带着她轻松地转了个花,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我是说正式告诉。这才公平。他朝她略略俯下头,她这才发现他比她高出一个半头来。舞曲结束的时候他恰好把她带到座位前,这样他们又坐在那里谈了一会。她知道了他在东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整整四年。她发现他们曾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个城市里待过。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啊于是,当蓝色多瑙河响起的时候,没有人觉得他带着她走进舞池有什么不对的了。蓝色多瑙河,为什么是蓝色,而不是别的颜色呢这颜色就和他眼睛的颜色一样,让人感到一种亲切和信赖。他们在旋转,整个舞厅都在旋转,这才是真正的旋律,这才是行云流水,生动和永恒。这一回他把她细心地揽在怀里,勇敢地泅入了蓝色的旋律之中。他把她漂亮地旋转着,有一刻她觉得他们已经轻盈地飞了起来,她觉得轻松极了,快乐极了,她再一次变成了一只可的小鸽子,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她把目光从他的肩头移开,她看见她的丈夫正搂着军代室的那个年轻的女翻译被他们抛弃在身后。真逗,他们不是在跳快华尔兹,他们根本就没有旋转,他们只不过是在那里踏着”曲子笨拙地晃荡罢了。

    一周之后,当乌云差不多已经忘掉了那场令她快乐的舞会时,茹科夫却把电话直接打到乌云的办公室里来了。乌云心里突然有一种暖乎乎的感觉。尉的声音富有磁性,也许是他的快乐让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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