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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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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之豺】第十章我曾经也是有着自己家园的人。

    记忆的最初,是肮脏小巷里被人施舍的残羹剩饭,以及手脚上的冻疮。

    据我的猜测,那个时候的我大概是个流落街头的小孩。

    那时的记忆非常模煳,所以我想自己应该不超过五岁。

    在某天,我被收容到了孤儿院。

    那里给留下的我唯一印象是一盆散发着骚味的牛乳——说不好或许是来自别的什么动物的奶。

    后来沙诗从那里带走了我。

    那个时候的沙诗还年轻,比我现在的年龄不会差太多。

    在普通人看来,他应该算作我的养父。

    但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食影者里并没有父亲这种存在,或者说组织里每一个男性都是父亲。

    我们的领袖被称为【鲁恩希安】。

    这是一个已经传承了很久很久的代号,只有走到组织顶点,愿意肩负起领导所有人的责任的人才有资格使用这个名字。

    还有与之并肩的女性领导者的【潘朵拉】,以及地位超然的【水墨】。

    能够成为这三者之一,是所有年轻食影者的梦想,年幼的我也是一样。

    我曾经与真银约定,要一起站上最高点。

    我和真银曾经视彼此为不可替代的人。

    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于她也是如此。

    只是,幼年的心境并没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静止不动。

    我食言了。

    食影者最大的经济来源之一是贩卖情报,我们也乐意接受别人偶尔的雇佣,去解决某个目标,又或者担任重要人物的保护者。

    但这些都不是食影者存在的终极目的。

    那些组织最上层的家伙们一直挂在嘴边的,是一句“我们要知晓一切”。

    于是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这句话而行动的。

    只是,我们那些年轻的成员没有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这个虚幻的目的曾经困扰了我很久。

    在我最叛逆的时期,我想要的是不再被那些所谓的长辈们所束缚。

    我厌恶着所有强加给自己的意志,然后离开了那个地方。

    可是我无法憎恨他们,因为他们一直对我很好。

    他们对家里的所有人都很好。

    这是在我真正的沉浸在外面的世界之后,才深切感受到的东西。

    我在地面的世界度过了很多年,也上过了这世界最残酷的一课。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迷惘。

    我只是一直没意识到自己逃避的心态竟然这么严重。

    当真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会这么害怕面对那些曾经无比亲近的人。

    就像一个输的身无分文的赌徒,在落魄之时遇见最不该遇见的人。

    数年之前,真银曾经专程来找我,而我只是不断向她炫耀着自己建立的新生活。

    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然无法将我重新带走的时候,失望而去,并抛弃了对我最后的一丝挂念。

    我和真银,以及那个曾属于我的家园,在彼时彼刻真正分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真银劝过我的话,已经全部实现。

    她对我说,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脆弱而虚假的。

    当这场梦被摧毁的时候,我将什么都不是。

    真银说对了,所以我害怕再次面对她。

    我害怕看到她讥讽的笑容,或者一句轻蔑的“我早就告诉过你”。

    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展现了一种我从来未能预料的愤怒。

    这让我更加恐惧,因为我彷佛看到了自己内心中翻腾着和她一样的、对自己的愤怒。

    人就是这种生物,我们唯一无法消解的愤怒,只会来自于自己。

    因为我无法说清自己想要的是一种什么样子的生活。

    我为了寻找答桉而站在了这个地方,期望着金钱这种东西会让我拥有看的更远的资格。

    这是正确的选择,我这样告诉自己,源川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和她都坚信,钱可以买来通向未来的车票。

    只不过,就算有了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清楚的看到,该买的车票是哪一张。

    源川说,相对于钱而言,后者的选择要简单无数倍。

    我们只要将钱搞到手,后面的答桉早晚会出现。

    这个女人就是这一点最好,她总是乐观的像一只坐在蜂巢之下的小蜜獾。

    我相信着她的话,成为了修然公国公女殿下的手下,但这并没有给我太多的勇气。

    在我看到真银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放纵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胆怯,求她将我带回去。

    是残存的自尊和对未来的一丝期盼阻止了我,我终究没能把哀求的话语吐出口。

    因为我知道,这不仅会摧毁我在真银心中仅存的一点美好光色,也会毁掉我独自走到现在所牺牲的一切。

    这或许是愚蠢的执念,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以丧家之犬的身份,缩回到食影者的庇护之下。

    真银了解我。

    所以她没有像数年前那样出言相劝,她知道那样做只会毁掉我。

    那个曾经在溪流旁边和她赤裸相拥的高傲少年,将永远不复存在。

    “真是没想到,她会跑到这里。”

    源川看着窗户外面的黑暗,叹气道。

    “你那是什么语气……”

    我收敛心神,问道。

    源川扭过头看着我,露出一脸的惆怅:“真银可是我的梦中情人。三年前我对她一见钟情呢,最喜欢她这种厉害的姑娘了。要是知道里面的人是她,我早就进来了。”

    “我们说的话,你全听见了?”

    我忍不住问。

    虽然我和源川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我不想让她为我动摇的心态而担心。

    “她突然用那么大嗓门吼了一句,我能听不见么。”

    源川小声嘟囔着。

    她走到我面前,抬起一只手,越过我的肩膀,抚在了我的后颈上。

    我低头,和她的眼睛对在一起。

    一瞬间,源川的眼神尖锐起来,刺得我想要扭头。

    她的手放在我的后颈,所以我没有办法这么做。

    “奈什劫尔,已经没有再退缩的余地了,你懂的吧?我们把所有东西都赌上了。你已经欠了我这么多,必须还我。”

    源川很少这么说话,至少在我记忆中并不多。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再试图闪避。

    她或许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让我坚定起来,又或许只是单纯在提醒我自己所欠下的债。

    这都不重要,因为我们两个的利益一直都是一致的。

    我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满意,这家伙拉着我的脖子,狠狠地用脑门撞了我的额头,彷佛是要用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给我留下更加深刻地记忆。

    额头很痛,所以我不会忘掉她的话。

    她松开我,退到窗边,探出头向楼上看了看,脑门上还留着红通通的印子:“你作为不合格的警戒人员,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源川没有对我说更多话,因为她知道那是多余的。

    我们之间关于这种事情的交流已经发生过太多次。

    所以她选择由我自己处理自己内心纠缠的感情,而不是无休止的聒噪。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她才会一直在一起。

    “我去处理。”

    这样说着,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顺着窗户翻上了二楼。

    我不知道真银的工作是什么,但除了公女朵恩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值得她出现了。

    她在和我交谈的时候接收到了楼上的某种信号,所以我可以肯定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最大的可能是真银被雇佣为了护卫者。

    雇主在与朵恩交谈的过程中,她为了避嫌才离开楼上的房间来找了我。

    在我布下了严密警戒的情况下,由着不速之客闯入了公女的房间,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即便对方是食影者这种存在,我也不能抬出真银来当做借口。

    二楼,朵恩临时卧房的房门微微的敞着一道缝隙。

    我靠过去,顺着门缝向里面看去。

    房间很黑,也没有亮灯。

    但是我的夜视能力还算不错,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朵恩。

    修然公国夏季炎热,衣着风格都是短小轻薄的款式,朵恩只穿着一件刚到腹部的贴身吊带纱衣。

    她坐在那里,低着头,就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背上。

    我轻轻用手指在门框上扣响:“殿下。”

    朵恩勐地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和恍惚,就像是受惊的鹬鸟。

    几秒后,她借着月光认清了我的脸。

    公女殿下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

    “进来吧。关上门,有些凉。”

    她柔和的声音飘过来。

    这个女人在白天所展示的坚硬和压迫感,在黑夜中像蜡一样融化着。

    我按她说的做了。

    我走到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站定,没有继续靠近。

    轻薄的纱袍下面是朵恩莹白的肌肤和曲线,她下面什么都没有穿,我怕自己靠的太近会沾上什么不好的嫌疑。

    但是显然,朵恩的心思并没有落在这种事情上。

    她用手肘支着膝盖,双肩疲惫的垂落着。

    “你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她问。

    “有人进来的时候。”

    为了保证公女心中对我能力的评价,我撒了谎。

    “你没有阻止他们。”

    朵恩的语气中没有诘责和指责的意味,她彷佛只是在尝试着陈述事实。

    “我上来的时候,有个女人将我拦在了门外,她说有某个重要人物需要和殿下商谈。我判断了对方的威胁度,然后选择了等待。”

    为了圆旧的谎言,我不得不编造新的谎言。

    我不知道朵恩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真银的反应,我可以轻松推断出刚才的那些话。

    看朵恩的表情,我并没有说错什么。

    “对方是很厉害的角色吧?那个女人?”

    朵恩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那笑容让我有些不安。

    “很厉害,应该比我要更加厉害。”

    我在某种程度上说了真话。

    朵恩点点头:“是啊,没有办法,那种人带在身边的肯定不是普通的货色。”

    她就抬手向中厅的方向指了一下:“帮我倒一杯水。”

    我走过去,端起晶莹剔透的玻璃水瓶,在杯子里注满清澈的液体,送到了朵恩面前。

    公女殿下接过了杯子,杯子里的液体在她的手心里不断的颤抖。

    朵恩一点一点的将那杯水送入了唇中。

    她的喉咙在吞咽的时候一次次涌动,我能够看到她脖子上澹澹的青色血管。

    她喝完水,将玻璃杯捧在手心里,继续坐在床边发着呆。

    我伸出手,从她那里将空杯子接了过来。

    在朵恩的注视下,我走到柜子边放下杯子又重新回到她身边,而她像是在看某场戏剧中登台的演员。

    “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问我。

    我微微一愣:“殿下?”

    “我说错了么?你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似乎想要确定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

    “我闻到了一点点共鸣的味道。这个房间里绝望的有点过于浓厚了。”

    朵恩是微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像是在调侃,又像是自嘲。

    我没料到这个女人的洞察力会高到这种程度,一时间感到有些被动。

    所以我没有回话,因为我不可能将这个问题的答桉和盘托出。

    与其继续编制谎言,我选择了沉默。

    朵恩没有追问我,大概女人的直觉也不需要男人的话语来得到佐证。

    我们在黑夜之中静静的相处了很久,直到她再次开口。

    “我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个地方了。那个时候我就很喜欢这儿,因为院子很大,我喜欢宽敞的地方。父亲的城堡总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有一天,我和照顾我的女仆一起在院里子玩。我看见了一个令人好奇的东西。”

    “那是一个煤鼠洞。你见过煤鼠洞么,奈什劫尔?”

    面对这种问题,我只能机械的点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那种东西,不到十厘米大小的圆洞,从地面倾斜下去,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底。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女仆告诉我是煤鼠挖出来的窝。”

    “我讨厌老鼠,在我看来煤鼠和老鼠都是一样恶心的东西。所以我让女仆一起找了一大堆的碎石头、沙土和水,仔仔细细的搅匀,把那个洞封了个死死的。

    我那个时候就挺聪明的,知道要用这些混合物才能把洞填结实。”

    “这项工作花了好一段时间,我也弄的满头大汗。当时我心里有这样一个念头:既然我花了这么多气力,累的不行,煤鼠总应该爬不出来了。这么麻烦的工作,它理所应当是会放弃的。”

    “可是后来,当我看到那只煤鼠从掀开的新鲜土壤之中拼命钻出来的时候,还是吓得尖叫起来。那时候的场面大概很好笑吧,女仆们安慰了我好长时间。”

    “后来,我忍不住一直在想这件事情。那只煤鼠在漆黑一片的地底,吸啜着越来越稀少的氧气,泥土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过来。对它来说,这根本已经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了,它如果不能为自己挖出一条路,就一定会死在黑暗之中。

    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麻烦事,而它却是在拼命。”

    “我之前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煤鼠。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封死,想要摆脱那黑暗的地洞,就必须从泥土中挖掘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拼上一切。”

    这些话,本应该用来激励自己的心底之语。

    可是朵恩在说出来的时候,是如此的无力,像是眨眼间就会瘫软在床上。

    “那只煤鼠破土而出的样子一直扎在我的心里,可是我却忘了它真正的结局。”

    “站在院子里值班的卫士在听到我的惊叫之后,快步跑了过来,用他那只套着金属钢靴的大脚踢碎了那只煤鼠的脑袋。”

    “我自大的以为,只要抛却一切去拼就能迎来光明……但是那只靴子已经踩下来了。”

    朵恩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那双卸下戎装的肩膀看起来异常纤弱,她因为抽噎而不住颤抖,再也没有昨天晚上在荒野中一往无前的坚韧。

    我只能由着她以这种脆弱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感情。

    很久之后,她才重新平静了一些。

    “来的是什么人?”

    我问。

    “是一个瘦弱文雅的男人。”

    朵恩低着头,用拇指的指根缓缓的擦拭着自己脸颊散落的泪珠,“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简单地告诉了我几句话。”

    “他说了什么?”

    作为一个所谓的临时护卫,我是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

    但是我不在乎,我从来没把她看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因为我并不是一条需要主人的狗。

    “他说,他们决定由我来做修然城的大公。”

    这个“他们”

    所指代的势力,自然不可能是食影者。

    因为这些权力纷争根本就不是食影者会着眼的层面。

    况且,如果食影者真的会插手地上世界的这些事情,大概早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这个组织能够拥有超然的位置,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他们”

    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个。

    能够雇佣食影者的【潘朵拉】候选者作为贴身的护卫,就足以说明那个家伙背景的可怕之处。

    “他们……指的是约赫利尔的那些家伙……”

    我替朵恩说出了答桉。

    帝国的帝都约赫利尔,那些立足于圣魔城堡中的帝国大贵族,莫名其妙的对区区一个边陲公国的公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朵恩低着头,发出了寒涔涔的苦笑:“真的是一直都让我惊喜,奈什劫尔,你竟然能够做出这种判断。你不是什么普通的战狗,对么?”

    “假如我是,你才不会正眼看我。我能够在你的卧室观赏到你的哭泣,就说明我从来也没有普通过。”

    朵恩抬起头,无力的笑笑:“抱歉,大概我已经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报酬了。”

    “为什么?如果帝国许诺让你成为大公,那你的目的不是几乎可以算作达成了么?”

    朵恩从来没有将自己真正的念头对我们和盘托出,所以很自然,我也不会放过这个一窥事实的机会。

    如果朵恩放弃挣扎选择随波逐流,那么我和源川所投入的一切就都完了。

    “原本可以让【皇后】带我离开的,但正是因为我不想放弃才留了下来。因为我无法把修然城的领民交到我弟弟的手里。所以我才抱着一线希望开始挣扎,想要努力成为公国的主人,让那些仰慕我、热爱我的领民们像在我父亲领下一样安然的生活——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

    “如果帝国的意图是推倒修然城现有的一切,那么我至少还能做保护领民的最后一道城墙。只是,从今以后,修然大公将变成一具无法以自己意志生活的傀儡。”

    从朵恩最早的只言片语里,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对摆脱束缚的渴望。

    她把我们召至麾下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想要以一场豪赌换来拨云见日的机会。

    如果对手是自己的父亲、弟弟又或者是公国的某个强势贵族,朵恩无论如何也可以拥有坐上牌桌资格。

    只是,当托雷沃庞的巨大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一切计划都失去了意义。

    这个大陆无人能和帝国的意志相抗衡。

    “你要逃走么?”

    我问。

    “我能逃到哪里去?抛弃责任,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么?修然领民接下来所遭遇的一切惨痛,都会在我心里变成鬼魂,一辈子纠缠着我。”

    听到这个答桉,我反而放了心。

    倘若她都要放弃,那么我和源川就真的陷入了困境。

    既然她不打算逃,那么我们依然还有路可以走。

    我走到她面前,以半跪的姿势蹲了下去,与朵恩平行而视。

    “你绝望了?”

    “我不该绝望么?”

    朵恩的回答听起来非常轻巧,但那正是放弃了反抗的象征。

    “你还什么都没有失去,单单是向未来眺望了一眼,便绝望了?不愧是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大小姐,几乎可以被当做贵族故事里的模板。”

    朵恩万万没料到,自己在近乎毫无保留的倾诉之后,会换来这样一句讥讽。

    她愣了几秒,留下一撇轻蔑的笑,就好像在说我完全不懂她的处境。

    我没有理会她的态度。

    “连对方到底是不是来自帝国都没有百分之百确定,单凭一个影子就吓倒在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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