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乾隆六十年[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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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学政,都有可能。但无论如何,最后一部分主试事宜也要先办妥才是。眼看鲁南、鲁东、鲁西以前都有涉足,这一次他们要去的即是鲁西北的东昌、临清、武定几座州府。
这次主试,有钱大昕和武亿在侧相助,各地的生员取录,倒是比之前快了许多。武亿深感阮元相聘之恩,也将自己所知金石之学倾囊相授,那《山左金石志》的编定,也渐有眉目,只是山东金石文物甚多,即便武亿精于此道,一一校理,也只说一年半载方能成书。阮元自也不在意这些,平日有了闲暇,也自己参与整理编辑,便是许多州县当差办事的典故,也顺带听武亿讲了不少。
这一日东昌府的主试之事,终于完毕,杨吉日前已在运河之畔探察过了,得知运河已经解冻,一行人便商议着去雇船,沿着运河到张秋镇折而回济南。可谁知到了雇船这日,各人来到码头,却只见运河之上,舟楫敝天,可运河畔的数处码头,只有寥寥数只摆渡船,竟一艘可用的客船都没有。
阮元等人见了,也都疑惑不解,杨吉看着,更是心急,便走到码头之上,正好这里还有数个船夫闲来无事,坐着看守码头。杨吉便找来一个船夫问道:“这位大哥,前日我来这里时,你们的人说运河已经解冻了,即日便可放船,这今日我们来了,却怎的见不到一艘渡船了?”
“这位兄弟,运河上那些是什么船,你却不知道的?”船夫问道。杨吉来时也没听说河上还有其他船只,便摇摇头。
“那些是南面来的漕船。”另一位船夫道:“今年也不知为何,漕船这个时候就到了,往年要再等好几个月呢。这漕船过来的时候,又说其中有几艘船,因在中途搁浅,动弹不得了,只好让我们出了些船,说帮他们先运到临清,他们换了船再送回来。所以啊,这边大概四五天里,都不会有去济南府的船了。”
杨吉无奈,只好回到岸边,将事情告诉了阮元,阮元听了,也想不出好办法,道:“若是这样,再等三五天却也无妨。换了陆路,多花是时间还是要多一些,只是……”忽然,阮元想起一事,向武亿问道:“武先生,在下记得去年朝廷有诏谕,皇上今年登基满六十年,因此普免今年一年的漕赋。若是这样,今年当不会再有漕船入京了,却不知为什么,这漕船在下看来,一点不少。而且还要赶在二月中旬往京城走呢?这再往北去,只怕有些河道还未能完全化冻啊?”
武亿想想,叹道:“伯元,你毕竟为官日浅,漕务、州县之事,知之不多。这十余年间,庶政日渐困顿,苛捐杂税与日俱增,更何况做官的人又……老夫年轻时所见那个盛世,早就是过去了。普免钱粮,在老夫年轻那个时候,也曾有过,当时百姓是真的不用再多交粮了。可眼下,很多事都大不相同了。”
“这些漕船上的人,究竟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这番场景,我也见得多了。无非三种人,其一,乾隆五十九年,漕粮上便有了亏空,此番漕粮虽然普免,可还需补去年的缺,于是多征了这些。其二,今年漕粮虽然不用交了,可嘴里却说,万一来年荒歉,征收不及时,却又如何?却也不管明年荒歉与否,只先把这漕粮征了……唉,吏部那边,还得给这些人一个勤于任事的评语呢。还有,便是为了邀功,含糊其辞之辈了……”
阮元不解,问道:“这邀功先生前面说了,含糊其辞,却是怎么回事?”
武亿道:“这漕粮征收,历来有加耗一说,收一石漕粮,往往加征定例便是二三斗,有些地方推称雇船使人不易,还要再行加征。你看正赋是一石,或许有些地方,加耗也快到这个数了。这诏旨只说普免漕粮,又没说免的是正项还是加耗,有些地方便只免了正项,这加耗却照收不误……当然了,普免漕粮,本身总是个好事,总是少征了些粮,比一成不变好。”
杨吉也问道:“这些个混蛋,为了自己的了,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也不禁安慰他道:“先生,我与毕大人也见过面的,看毕大人神情爽朗,不觉得他是虚伪之人。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呢。”
钱大昕道:“或许是吧……当日我也曾和他激辩,他说他给和珅送礼,只是为了让和珅放松警惕,不再为难自己。老夫便质问他,若是做官都要似你这番反复捉摸,那这官你不做了,辞官回乡最好!也省得在和珅面前,受这许多气。可他却说……却说这《续资治通鉴》,他已致力其中二十年之久,宋辽金元史事原本芜杂繁多,他督抚任上又有俗务,却是如何编修至此?便是因督抚一任,有万两以上的养廉银,他自己将不急之务裁抑一些,便有了银子,遍请名士参与其中。若是没了这笔进项,他又哪有财力编定这二百余卷的巨著去?还说……俯仰平生任侠名,峥嵘身世剑孤横。渊深峻岳空今古,二十年前心已平……老夫想来,他也是万不得已,才不得不如此吧……或许,这天下为官士人,风气败坏至此,或许老夫也有过错。”
钱大昕当日与毕沅激辩之事,他虽说了这些给阮元听,却没有告诉他,那日毕沅以续修通鉴之事相辩,后面还有几句话:
“辛楣,你我都清楚,司马温公《通鉴》修成之后,整整七百年,再无上等的《通鉴》续作了!宋辽金元四史,原本繁杂不易修订取舍,若是拿不出二十年心血,寻得一批精于史事的士人详加修订,这书是修不出的!辛楣,我知你治史一生,一个最大心愿便是重修《元史》,可你一个人辛苦修了这大半辈子,到了现在,也只完成了一半。我若没有这许多人力财力可用,又怎么修出这部《续资治通鉴》来?若是这书最后得以修成,使治史的士人免了终日研读四史之苦,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辛楣,我想,这也是你的心愿吧?”
钱大昕一生治史,一向有两个心愿,一是重修《元史》,二是续修《资治通鉴》。可他学问繁杂,用于修史上的时间其实有限,终其一生,《元史》一事也只完成了一些补充的表志和部分列传,这个心愿终是未能达成。直到民国时学者柯劭忞修订《新元史》,有清二百余年学人续修之愿,方才圆满。可时过境迁,随着近代史学的发展,初始史料的价值开始得到加倍重视,旧有那部被清代学者看不起的《元史》,反倒成了不可或缺的基础史料,重修元史一事,反倒显得不再重要了。
但不管日后发展如何,至少这个时候,钱大昕一直以《元史》未成为憾。反倒是自己时常不满,逢迎于和珅的毕沅,完成了自己另一个心愿。而且毕沅续修的《续资治通鉴》,他已然全部看过,这书于史料裁剪取舍之间,颇为精当,语言也算精炼,不失为一部优秀的通鉴续作。想到这里,他也不忍心再批评毕沅,只是叹了叹气,便即离去。想来自己与武亿不同,是个心有拘执之人,面对少年时立下的这番志愿,自己竟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也只好和阮元说:“伯元,秋帆那个人,你在学术上与他多加探讨,必有进益。至于其他,就不要效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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